摩尔曼斯克,列宁大街
米凯尔?法新金越来越没耐心了。两年多了,他一直在干照顾婴儿的活儿,这是布里法要求的。实际上根本不算是要求,因为“要求”这个词还意味着你有选择权。但事实是,谁都不敢和布里法争论,甚至连无声的反抗都不敢。老板是从旧式学校里毕业的,他学到的规则就是:他的话即是法律。
布里法下的命令很简单:给他喂食,给他洗澡,如果再过一年他还昏迷不醒,就杀掉他,把尸体丢到科拉湾去。
就在最终期限到来的两周前,那个爱尔兰人突然从**跳了起来。醒来时他尖叫着一个名字,那个名字是“安琪莉娜”。卡马尔被他吓了一大跳,手里正在开的酒瓶摔到了地上。碎掉的酒瓶刺进了他的佛瑞兹路夫鞋,划伤了一大块脚趾甲。脚趾甲可以再长出来,可是佛瑞兹路夫鞋在北极圈里可是很难弄到的。米凯尔好不容易才把叫嚣着要杀掉人质的同伴安抚下来。
所以现在他们只好采取观望政策。绑架这种事业是早已发展成熟的,有它既定的规则。首先,送出绑架信,现在这桩案子用的是电子邮件;再等上几天,给那个傻瓜一些时间筹集资金,然后向他索要赎金。
他们困在列宁大街的米凯尔公寓里,等着布里法来电话。两个人甚至不敢出门呼吸口新鲜空气,不过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。摩尔曼斯克和俄罗斯其他城市一样,是用混凝土浇筑出的城市。列宁大街唯一看起来还算美丽的时候,就是它被茫茫大雪覆盖时。
卡马尔从卧室里走了出来。他的尖脸上面布满了不可思议:“他要鱼子酱,你能相信吗?我给他一碗冻生鱼片,他居然还要鱼子酱,这个不知道感恩的爱尔兰混蛋!”
米凯尔眼珠子转了转:“我宁愿他继续睡觉。”
卡马尔点点头,朝火炉里吐了口唾沫:“他还说床单太粗糙了。他该庆幸我没把他装进麻袋里丢进科拉湾……”
这时电话铃响了,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空洞威胁。
“算了吧,伙计,”法新金说,他在卡马尔肩上拍了下,“我们这就要动手了。”
法新金拿起了话筒,“喂?”
“是我。”一个声音说,老旧的电话线传来的是细弱的金属音质。
“布里……”
“闭嘴!白痴!不许说我的名字!”
米凯尔咽下了没说完的词。老板不喜欢和他的生意扯上关系,也就是说:不能把他的名字印在纸上,不能提到他的名字,以防万一会被录下来。打电话时,他习惯开着车绕城转,这样他的位置才不会被人侦测到。
“对不起,老板。”
“你是该说对不起,”黑手党的首脑继续说,“现在听好,不许说话。我不需要你说什么。”
法新金捂住话筒,“一切正常,”他小声说,大拇指朝上冲卡马尔比画了一下,“我们干得很好。”
“法尔家的人都很聪明,”布里法继续说,“我不怀疑他们正在努力追查上封邮件的来源。”
“但是我销毁了上封……”
“我刚跟你说什么来着?”
“你说不许说话,布里……先生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接下来把索要赎金的信息发出去,然后把法尔转移到藏东西的地儿去。”
米凯尔脸色刷地白了:“藏东西的地儿?”
“是的,藏东西的地儿,没人会到那儿找你的,我向你保证。”
“但是——”
“你又说话了!长点胆色吧。只需要待两天而已。当然,你可能会减掉一年寿命,但是死不了的。”
法新金的大脑急速转动着,寻找着拒绝的借口。但是他什么都没找到。
“好吧,老板,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。”
“好。听我说,这是你的一大机会,干好这事的话,你就可以在组织里连升两级。”
法新金咧开嘴巴笑起来,充满香槟酒和高级汽车的美好生活在向他招手。
“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小法尔的父亲,男孩会付款的。你一拿到钱,就把他们两个全扔进科拉湾。我不希望任何人活下来,留着他们将来找我报仇吗?如果遇到麻烦就给我打电话。”
“OK,老板。”
“唔,还有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别给我打电话。”
那边的电话挂了。法新金呆呆地盯着手里的听筒,仿佛他手里握的是一大把瘟疫病毒。
“怎么了?”卡马尔问。
“我们得把第二封信送出去。”
卡巴尔咧开大嘴笑起来:“太棒了,这事终于要完结了。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书包网
“然后我们得把那家伙转移到藏东西的地儿去。”
卡马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,仿佛一只狐狸哧溜一声钻进了洞里。“什么?现在?”
“是的,现在。”
卡马尔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:“这太疯狂了,彻头彻尾地疯了。法尔在那儿顶不过两天,根本没必要让我们也呼吸两天的毒气。根本没有道理!”
米凯尔把电话拉了过来:“你去告诉他,我敢肯定老板会很感激有人对他说他是个疯子的。”
卡马尔跌进了破旧的沙发中,他把头埋进了手掌中。“这件事永远都没个完吗?”
他的同伴打开了古旧的16兆硬盘。“我不知道,”说着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信发了出去,“但是我知道,如果我们不听从布里法的话,会发生什么事。”
卡马尔长叹一声,“我想去找那个囚犯吼一阵子。”
“这有什么用吗?”
“没用,”卡马尔承认说,“但是可以让我感觉好受些。”
北极航空港E93
在精灵的旅游胜地列表中,北极站从来没有占到过好名次。冰山和北极熊确实是很美丽的,但是要吸入满肺充满辐射的空气,就不值得了。
何莉把飞船停泊在唯一可用的港口中。集散站像个早已荒废的仓库,一动不动的行李传输带像蛇一样贴在地板上,低层供热管里只听得见昆虫的响动。
何莉从一个旧置物柜里取出来人类的外套和手套。
“穿上吧,人类小子。外面很冷。”
不用说子安也知道外面冷。集散站的太阳能电池早就停止运作了,寒冰把墙都冻裂了,活像老虎钳里的坚果。
何莉把巴特勒的外套远远地丢了过去。“你知道吗,巴特勒?你臭死了!”说着她哈哈笑了起来。
男仆咆哮道:“还不都是因为你和你的防辐射喷剂!我觉得我的皮肤变色了。”
“别担心。五十年后就可以洗掉了。”
巴特勒把哥萨克式厚外套上的纽扣一直系到脖子那儿,“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所有人都穿上外套。你们不是有精灵制服吗?”
“外套是伪装,”何莉解释说,她在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涂上红色胶体,“如果我们使用隐身术,震动会让制服失效的,承受的辐射就跟骨头浸在反应堆中心一样。所以只有今晚,我们都当人类好了。”
子安皱起了眉头。如果精灵们不能隐身,拯救父亲的计划就更困难了。他构思的计划不得不进行调整。
“别闲聊了,”鲁特咆哮道,他用一个熊皮帽盖住了他的尖耳朵,“五点我们开始行动。每个人都带上武器,全副武装起来。也包括你,法尔,如果你的小手腕能拿得起武器的话。”
子安从飞船的武器库里选了一支精灵手枪。他把电池插进插槽,把手枪设置调到了三级。
“不用为我操心,司令官。我练习过的。我们的庄园里有一堆LEP武器呢。”
鲁特的面色难看起来:“哼,打纸靶和打真人差距可大着呢。”
子安又露出了他吸血鬼一般的微笑,“如果一切照计划进行,是没必要用上武器的。第一步很简单:我们需要在法新金的居所附近设立监视岗。时机成熟时,巴特勒会抓住我们的俄罗斯朋友,然后我们五个人可以聊聊天。我敢肯定在你们的催眠术影响下,他会把我们想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的。然后,打晕警卫,救出我父亲,就是小菜一碟了。”
鲁特用一条厚厚的围巾蒙住了嘴,“如果事情的进展和计划不一样呢?”
子安的双眼露出冷酷而坚定的光芒:“司令官,到那时我们就不得不随机应变了。”
何莉觉得胃中一阵寒意,但这阵寒意与天气无关。
集散站掩藏在一个冰丘下面,离地面有二十米远。他们乘坐电梯到了地面上,踏进了北极的夜空中。任谁看来,这群人都像是一个成年人带着三个小孩,虽然三个小孩的衣服下面都藏着非人类的武器,随着走动叮当直响。
何莉看了看手腕上的GPS全球定位仪,“我们现在位于罗斯塔区,司令官,在摩尔曼斯克的北边,离它有二十千米远。”
“弗利说过天气怎么样吗?我可不想在去目的地的途中遇到大风雪。”
“我们运气不好,我没能和他接通。地火一定还在往上涌。”
“D’Arvit!”鲁特诅咒说,“算了,我想我们只好碰运气了。巴特勒,你是这个地方的专家,你打头。队长,你殿后。要是哪个人类落后了,就只管踹他屁股好了。”
何莉冲着子安眨眨眼:“这个不用您说,长官。”
“我敢打赌不会有人落后的。”鲁特咕哝道,他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月光之下,成分杂乱的这一行人朝着东南方向跋涉而去,最后到达了铁路边。他们顺着铁轨上的枕木继续朝前走,这样可以安全地避开雪堆和冰洞。行程是缓慢的,北风钻进了他们衣服上的每个小孔,严寒活像成百上万次的电击,噬咬着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。
他们很少交谈。北极的寒冷气候有种使人懒于说话的魔力,即便其中三个人穿的是有供热功能的制服。
何莉率先打破了沉默,她脑子里有一件事已经想了很久了。“法尔,告诉我件事,”她在法尔身后说,“你的父亲,嗯,他像你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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