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镖思考着要不要破门而入,却注意到门原来是开着的。敞开的门通常代表两种含意:一是里面没活人了,所以没办法把门关上;二是主人正等着他来。这两个选项他都不喜欢。
巴特勒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。公寓的墙边放着一排开了口的板条箱,整包整包的电池和防火服堆在聚苯乙烯泡沫塑料上。地板上胡乱丢着厚厚几沓*。
“你是朋友吗?”说话的人是卡雷利。他萎靡不振地坐在一张超大的扶手椅中,某种武器搁在他的膝盖上。
巴特勒慢慢地朝他靠近。战斗的一个重要规则是不轻视任何敌人。
“放轻松些。”他说。
巴黎人举起了武器。那个武器的把手是专为更小的手设计的,小孩,或者精灵的手。“我问你是不是朋友?”
巴特勒扣下手枪击铁,说:“没必要开枪嘛。”
“站着别动,”卡雷利命令说,“我并不打算开枪射你,也许只不过拍张你的照片罢了。那个声音这么对我说的。”
何莉的声音在巴特勒的耳机里响了起来:“再走近些,我需要看清他的眼睛。”
巴特勒把枪塞进了枪套里,又上前一步,“你看,没人会受伤的。”
“我要放大图像了,”何莉说,“会有点疼。”
巴特勒眼中的微型摄像机嗡嗡作响,忽然巴特勒眼中的影像一下子被放大了四倍——如果没有伴随而来的闪电般的刺痛的话,就更好了。巴特勒用力眨眨眼,把一行眼泪眨了回去。
这时何莉正在地底下地精的飞船里研究着路克的瞳孔。“他被催眠了,”她宣布说,“被催眠了好几次呢,你看,他的虹膜已经变得破烂不堪。把人类催眠得太厉害他会变瞎的。”
子安研究着图像,“再催眠他一次安全吗?”
何莉耸耸肩:“没有用。他已经被施了魔法。这个人现在只知道服从命令,他的大脑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。”
子安一把抓过麦克风:“巴特勒!离开那儿!马上离开!”
公寓里的巴特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任何唐突举动都会害他走上末路。
“巴特勒,”何莉说,“仔细听好了。指着你的这把枪是宽幅低频激光枪。我们把它称做反弹枪。这把枪是针对隧道内的小规模冲突研制的。如果他扣下扳机,会有弧度很宽的激光射出,激光会一直在墙面间往返弹射,直到击中东西为止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巴特勒小声说。
“你说什么?”卡雷利问道。
“什么也没说。我不想拍照啊。”
路克的贪婪本性暴露了出来:“我喜欢你手腕上的那只表。它看起来很贵,是劳力士表吗?”
“你不会是想要它吧?”巴特勒说,他很不想褪下这个通信装置,“它很便宜,不值钱的玩意罢了。”
“给我那只表。”
巴特勒解开了腕上的表带,“如果我给你表,你能告诉我这些电池是怎么回事吗?”
“就是你!说‘茄子’!”卡雷利尖叫道,肥短的手指辛苦地挤进了扳机护环,扣下了扳机,他要保护自己的钱!
这一刻巴特勒眼中的时间仿佛放慢了速度,竟像蜗牛爬行一般缓慢,他似乎进入了自己的时间停止区域。军人的大脑吸收了所有事实,并分析着能有什么选择。卡雷利的手指已经扳下扳机,一瞬间后一道宽幅激光就会朝他这边射来,激光会一直在室内弹跳,直到他们俩都死掉为止。他的枪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用武之地。他只有安全网可用,但是直径两米范围的防护网是不够用的,对两个成人的身材来说,没什么帮助。
在剩下来不到一秒的时间内,巴特勒想出一个新战略。如果防护网能阻止震**波冲向自己,也许它就能阻止震**波射出枪膛。巴特勒按了下安全网的屏幕,将它朝着卡雷利扔了过去。
十亿分之一秒内,一道圆盾如鲜花盛开,将卡雷利手枪中正在扩散的光波全都包裹了起来——三百六十度的保护。这幕情景真是好看,烟花在一个大泡泡里激烈地绽放着。圆盾悬浮在空中,光柱在球体内表面间反复弹跳着。
卡雷利被这个画面迷住了,巴特勒趁他分神,一把夺下了他的武器。
“启动引擎吧,”保镖对着喉部的麦克风咕哝着,“不一会儿保安局的人就会涌到这里的。弗利的安全网没把声音罩住。”
“收到。卡雷利先生怎么样?”
巴特勒把恍恍惚惚的巴黎人丢到了地毯上,“我和路克要小小地聊一下。”
卡雷利看起来第一次意识到了他的处境。
“你是谁?”他喃喃地问,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巴特勒撕开男人的衬衫,把自己的手掌平放在对方的心脏位置上。他打算玩个从日本空手道教师寇女士那里学来的小把戏。“别担心,卡雷利先生,我是个医生。出了个小事故,但是你一点事都没有。”
“事故?我不记得有什么事故。”
“你受了点外伤,很平常的伤。我正要检查你的要害器官。”
巴特勒把大拇指放在路克的肚子上,找到了动脉的位置,然后说:“我要问你几个问题,好检查你有没有得脑震**。”
路克没有跟他争论。谁会和一个身高两米、肌肉活像米开朗基罗的雕像一样强壮的欧亚混血儿争论呢?
“你的名字是路克?卡雷利吗?”
“是的。”
巴特勒注意着他脉搏的跳动频率。一看心跳,二看颈动脉。虽然刚发生过事故,但是他的脉搏很平稳。
“你是私人侦探吗?”
“我更喜欢调查员这个称呼。”
脉搏没有变快。这个人说的是实话。
“你曾经向一个神秘的买家卖过电池吗?”
“不,没有卖过,”路克反驳说,“你是什么医生?”
男人脉搏一下子变得超快。他在撒谎。
“卡雷利先生,”巴特勒严厉地说,“我只要你再回答一个问题。你和地精做过交易吗?”
路克一下子如释重负。这个警察并没问起精灵。“你是谁?你疯了吗?地精?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巴特勒闭上眼睛,将心神集中在拇指和掌下血管的跳动上。路克的脉搏平静下来了,他在说实话。他从来没有直接和地精做过交易。看来巴克尔并没有那么愚蠢。
巴特勒站了起来,把反弹枪装进自己口袋里。他现在已经能够听到下面的街道上传来了警笛声。
“嗨,医生,”路克抗议着,“你不能这样把我丢下。”
巴特勒冷冷地看着他,说:“我可以把你带走,但是警察会很好奇你家里怎么到处都是*。”
路克只能张着大嘴呆呆地看着巨人消失在走廊尽头。他知道他应该马上跑路,但是路克?卡雷利自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体育课之后,就再没跑过超出五十米的距离。他的双腿忽然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了。无论是谁,一想到要在监狱里待好长一段时间,都会和他一个德行的。
警察局
鲁特的手指气势汹汹地指向何莉。
“恭喜!队长!你终于弄丢了一样LEP的高科技装备。”
何莉早有思想准备会有这一出了。“严格来说不是我的错,长官。那个人类被催眠了,你又命令我不能离开飞船。我根本无法控制局势。”
“十全十美,”弗利评价说,“好答案!不管怎样,安全网跟我送到地面上的所有装置一样,是有自毁功能的。”
“闭上你的嘴!老百姓。”司令官呵斥道。
但是司令官的指责并无恶意。其实他相当欣慰,所有人都很欣慰。来自人类的威胁已经遏制住了,而且没有人员伤亡。
他们现在正聚集在一间供平民委员会使用的会议室里。通常这么重要的任务报告是在作战指挥中心进行的,但是LEP现在还不想让子安?法尔看到他们的国防控制中心。
鲁特猛按桌上的一个对讲机按钮。
“特拉伯,你在外面吗?”
“是的,长官。”
“好。现在听好,我需要你撤掉警戒力量。把队员派到隧道深处去,看看是否能发现几个地精歹徒。还有许多遗留问题,比如说是谁组建了巴克尔?为什么组建它?”
子安知道此时他不该说话。这桩交易越早结束,他就能越早到北极去。但是整个巴黎事件相当可疑。
“就没人认为这事简单过头了吗?完全中了你们的下怀。怎么没人想到还有个被过度催眠的人?”
鲁特可不高兴人类男孩对他指手画脚,特别是这个人类男孩。
“法尔,你已经办好了我们交代的事。现在和巴黎的交通已经中断了。我向你保证,不会再有人通过地面通道进行非法运输了。实际上,我们已经把所有地面通道的保安措施都进行了双倍的加固,不管是正在运作的,还是闲置的地面通道。重要的是,不管是谁在和人类交易,他都没提到有关精灵族的事。当然,我们会针对此事进行重点调查的,但是这是内部事务。所以你那个小孩脑瓜就别再操这事的心了,还是努力长胡子吧!”
弗利在子安回嘴之前插了话。“俄罗斯的事,”他连忙把身体挤进子安和司令官之间,“我有线索了。”
“你查出电子邮件的来源了?”子安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了半人马身上。
“没错!”弗利肯定地说,他说话的感觉一下子变成了演讲腔。
“但是它被做过手脚,不让追踪,根本没办法查出来。”
弗利哈哈大笑:“不让跟踪?笑死人了!你们泥地人和你们的通信系统!你们还在用电线呢,上帝啊。只要邮件发出来,我就能查出它的源头。”
“那么你查到是哪儿发来的信了?”
“每台电脑都有它的识别标志,就像每个人都有指纹一样,”弗利继续说,“网络也一样。它们会留下细微的痕迹,因线路的年龄而各不相同。所有物体都是由分子构成的,如果你把好几个G的数据装到一段细细的电缆里,某些线路总会逐渐磨损的。”
巴特勒不耐烦起来:“听着,弗利,时间就是生命。法尔先生的生命危在旦夕,所以在我要折断什么东西之前,你最好快点说到重点。”
半人马的第一反应是要放声大笑。这个人类在开玩笑吗?但是他马上想起来巴特勒对特拉伯?科尔普的辑捕队做过什么,于是他决定还是直接说重点。
“好吧,泥地人,冷静一下。”
“好吧,直接说重点。”
“我把MPEG文件用过滤器过滤了一下。铀残余信息指向俄罗斯北部。”
“哟,就这点?还真是让人吃惊啊。”
“我还没说完呢,”弗利说,“看看这个。”
半人马在墙上的屏幕上放映了一幅北极圈的卫星图片。他每按一下键,图上的高亮区域都会变小。
“铀意味着塞维罗莫斯克,或者方圆八十千米内的某个地方。铜线来自旧的网络,是二十世纪早期的,多年来一直修修补补。唯一匹配的地方就是摩尔曼斯克。顺藤摸瓜而已,多简单。”
坐在椅子里的子安往前挪了挪。
“网络中有二十八万四千条通信电缆,”弗利情不自禁地停下话头笑了起来,“通信电缆,多原始啊!”
巴特勒的指关节扳得咔嚓咔嚓直响。
“啊,二十八万四千条通信电缆。我写了个程序,用它搜索和我们的MPEG文件匹配的线路。有两个可能的匹配线路。一个是法院。”
“不可能。另一个呢?”
“另一条线路是列宁大街的米凯尔?法新金注册的。”
子安觉得他的胃在翻江倒海。“这个米凯尔?法新金,我们掌握有多少情报?”
弗利的手指像音乐会上钢琴师的手一样飞速舞动着,“我在我自已的情报档案上搜了搜。我喜欢监视泥地人所谓的情报局。顺便提一下,有不少情报提到你,巴特勒。”
男仆努力想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,但是他的面部肌肉挤不出这个表情。
“米凯尔?法新金是前克格勃成员,现在为俄罗斯黑手党工作。他是个执法杀手,级别不高,但是已经不算是街头小混混了。法新金的老板是个摩尔曼斯克人,名叫布里法。这个组织主要靠绑架欧洲商人发财。在过去的五年里,他们绑架了六名德国商人和一名瑞典商人。”
“有几个人活下来?”子安问道,他的声音像耳语那么低。
弗利检查他的数据。“一个也没有,”他说,“而且有两个去谈判的人也失踪了,八百万美金的赎金也没了。”
巴特勒从一只小小的精灵椅上站了起来,“好了,说够了。我想该让法新金先生见识一下我的好朋友——拳头先生!”
真夸张,子安心想,但是换成我的话,也好不到哪儿去。
“老朋友,很快就可以让你达成心愿了。不过我可不想让你加入到失踪的谈判人名单里去。这些人是狡猾的,所以我们必须更狡猾。我们有前人没有的优势。我们知道谁是绑架犯,我们知道他住在哪儿,最重要的是,我们有精灵的魔法。”子安瞟了一眼鲁特司令官,“我们确实有精灵的魔法,是不是?”
“你至少有这位精灵帮忙,”司令官回答说,“我不会强迫我的任何手下去俄罗斯,但是我可以使用后备人员。”他瞥了何莉一眼,说:“你觉得呢?”
“我当然会去的,”何莉说,“我是你手下最好的飞船驾驶员嘛。”
科比实验室
在科比实验室的地下室有一个靶场,它是按照奥珀尔的标准严格建造的。里面有个3D放映系统,百分之百隔音,而且是建在陀螺仪上的。即便你从二十米高空扔下一只大象,地下世界的地震仪也只会察觉到一点小小的震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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