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:救桥(上)

“不准乱说话!”

高大帅被爷爷这么呵斥了一声,委屈得小脸通红,眼眶里面也湿湿润润的,但好在没有哭闹,而是撅着嘴巴,认真的看着蓑衣男人的背影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见孙儿不再胡言乱语了,高大帅爷爷心中的石头再才放了下来。继续旁观着蓑衣男人接下来的动作。

只见那蓑衣男人拜了四方神,又拜河神,拜过了河神又拜石桥,这一系列都完成之后,郑重地把供香插到离桥头三尺距离的土地中。然后反手一捞,从蓑衣下捞出一样东西。

看到他手里的东西,无论是高大帅,还是高大帅的爷爷,都是目瞪口呆。

万万没想到,那人竟然从蓑衣底下,捞出一只大公鸡!

这只公鸡个头很大,比普通的公鸡足足大了一倍,仅靠目测恐怕十斤左右。而且长得异常雄壮,鸡冠子火红,仿若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,而且全身毛色鲜亮,红中透着金色。

看到这只大公鸡,让人脑中不由闪过一个念想:这样一只雄鸡,若是拿到菜市场上恐怕能卖不少钱。

高大帅被惊呆了,不由自主地说道:

“他是魔术师吗?”

这句话说完,突然想起爷爷的警告,连忙闭上了嘴。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蓑衣男人,小脸憋得红扑扑,显得格外的兴奋。

高大帅爷爷也很纳闷,这样一只大公鸡,蓑衣男人是怎么带在身上的,虽说那蓑衣看着宽大,但也藏不住这样一个大家伙啊。况且,这鸡还是活的,就不挣扎吗?

高人果然是高人,让人琢磨不透。

且不管这祖孙二人的情绪,再看蓑衣男人这边,那只大公鸡之前似乎在打瞌睡,被拿出来以后这才惊醒了过来,鸡头左右扭动了几下。待看清了周围的环境,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开始奋力的挣扎起来,挣扎之间发出“喔、喔”的叫声。

因为个头比较大的缘故,这只大公鸡翅膀也很长。展开之后就像两把蒲扇,在蓑衣男人脸上扇来扇去,把他的斗笠都给扇歪了。感觉到自己高大形象遭到了破坏,蓑衣男人大喝了一声。受到喝声的震慑,大公鸡的挣扎稍微减弱了一些。

蓑衣男人这才得空,抬手把斗笠扶正,然后用手指点着雄鸡脑袋怒骂道:“闹什么闹,你命中该有此劫。反正都是一死,难道你甘愿做别人盘中餐吗?”

这番话似乎触及到了大公鸡的心灵,它的挣扎又放缓了一些,脑袋也稍微低垂了下来。

这一人一鸡面对交流的场面,在普通人看来有些滑稽,甚至会联想这蓑衣男人是不是有癔症,竟然对着一只畜生训话。但高大帅爷爷却不这么觉得,他看得出来,这只大公鸡生得奇异,怕也是有灵性的。

至于高大帅,倒没有多想,只是觉得很有趣。

二人这边继续看下去,那大公鸡流露出服软的意图,蓑衣男人声音也放缓了一些,有点儿谆谆教诲的感觉在里面。他用手轻拍着鸡冠说道:

“你不甘心做那盘中餐,就得做点有意义的事情。这石桥存在几百年,受千万人践踏,给千万人方便,有大功绩。救了它,上天必有功德奖赏,这功德有你一份,下辈子便不用去那畜生道了。”

大公鸡似乎听懂了他的话,竟然完全停止了挣扎,匍匐在他的手臂上,像是认了命,亦像是有了决断。

“善,大善!”

蓑衣男人点头连赞了两声,突然振臂一挥,手臂上的大公鸡就被他抛到了空中。

“去吧!”

“喔,喔,喔……”

好像是积蓄了全身的力气,大公鸡发出了这三声鸣啼。啼声很响亮,就好像是黎明之前,那第一声撕破夜空的打鸣一般,怕是几里开外的靠山镇,亦能听到这一声打鸣。

高大帅爷爷突然感觉,整个夜空好像清亮了一些。

伴随着这响亮的打鸣声,半空中的大公鸡突然展开了双翅,奋力扑打起来,气流涌动之间,竟然稳定了身形。然后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之中,朝老石桥的方向飞翔了过去。

大家都知道,鸡是不会飞的,或者可以凌空扑腾几下,但依旧无法自在飞翔。它们虽然长着一双翅膀,但从它们选择了陆地的时候,便失去翱翔的能力。

但今晚发生的事情,却颠覆了大家的常识,那只大公鸡真的飞起来了。现在的它,更像是一只俯视大地的雄鹰,又像是一只扶摇直上的火鸟。月光照射在它的羽毛上,红色更红,金色更金,它昂着头,大红鸡冠在夜风中矗立,好像在与自己的命运抗争——

它不要做那盘中餐,它要跳出那畜生道!

与此同时,异变陡生。

只听得“啪”的一声,却见那飞翔的大公鸡身上,突然迸射出一团血花,然后是两团、三团……无数团。只是一转眼功夫,雄鸡身上便伤痕累累。看起来,就像被人用机枪对着狠扫了一阵似的。

“啊!”

高大帅吓得惊叫了一声,忍不住捂住了嘴巴,眼中水雾翻腾,眉宇间流露出不忍的情绪。小小的他并不理解,为什么大公鸡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
难道飞翔,就该受到如此痛苦吗?

唯有他爷爷明白其中意义,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,最后却转变成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
空中那只雄鸡,现在仿若是一个破水袋,血液从身体里漏出,但它却无视了身体上的痛苦,依旧昂着头挥动着翅膀,在老石桥上盘旋。

它在抗争,在超脱!

鲜红的血液漫天喷洒,最后洒落在石桥上,看起来却不血腥,更像是一粒粒红色的珍珠,从天而降。

反而有些唯美的意味。

大公鸡继续的飞翔着,从东飞到西,又从西飞到东,整整在老石桥上空盘旋了三圈。终于,血流尽了,力也竭了,这才隐没于对岸的黑暗之中,再也看不见踪影。

“爷爷,大公鸡死了吗?”

看到这里,高大帅抬起头问道。

他爷爷摇了摇头,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:

“死亡?不,它在新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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