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特摇摇晃晃地从飞船里走了出来。他记得在他的那个时代里飞船不是这样子的。虽然说实话,以前的飞船也许非常糟糕。在那个橡木手杖的年代里,飞船里没有华丽的聚合物安全带,没有自动推进器,当然也没有外置摄像机。驾驶者只能依赖直觉和少许魔法。在某些方面,鲁特更喜欢那样飞行。科学正在夺去每样东西的魔力。
他沿着隧道跌跌撞撞到达了终点站。作为最受欢迎的目的地,塔拉有个设施完善的旅客休息室。每周单从黑文市就有六艘飞船到达此地。当然,不是乘着地火来的。掏了钱的游客们可不喜欢被颠得翻肠倒肚,除非他们是要去迪斯尼非法远足。
精灵要塞挤满了满月一夜游的游客们,纷纷在抱怨飞船为何突然中断了飞行。一个小精灵躲在售票桌后面,他陷入了愤怒的戈兰林的包围圈。
“你们不应该诅咒我,”小精灵尖叫道,“你们要找的精灵就在那儿!”
她伸出一根颤抖的绿色手指指向正走近的司令官。戈兰林们转向鲁特,当看到鲁特屁股上挂着的三管火弹枪时,他们又齐齐转过了身。
鲁特从桌子后面抢过了扩音器,一把扯到了电线够得着的最大限度。
“现在听我说,”他咆哮道,沙哑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终点站内,“我是LEP司令官鲁特。我们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严重状况,我希望所有公民积极配合。首先,我请你们所有人停止喧哗,好让我能集中注意力!”
鲁特暂停了一下,以确定这些人尊重他的愿望。他们确实听了话。
“其次,我希望你们每个人,包括那些嚎啕大哭的婴儿们,坐到椅子上去,直到我离开这儿为止。然后你们可以回来这儿抓耳挠腮,大吃大喝,干你们平民百姓该干的事去。”
过去没有一个人敢于指控鲁特犯了“政治正确性”错误,将来也不可能有人这么做。
“现在我需要管这儿的人来,不管是谁,现在!”
鲁特把扩音器掷在了桌上,嗡的一声,尖锐的声音在房里每个人的耳边炸响。不到一秒钟,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精灵和地精的混血儿就跑到了他的胳膊肘边,不停地鞠着躬。
“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吗?长官?”
鲁特点点头,将一只粗粗的雪茄塞进了嘴里。
“我需要你打开一条直通这个地方的隧道,我不想被海关或移民局的人烦。等我手下到达后,就把所有人全运到地下去。”
航天港主管咽了口唾沫:“所有人?”
“是的,包括终点站工作人员。把你们能带的所有东西都带走。全部撤退。”他停了一下,然后盯着主管紫红色的眼睛说:“这不是演习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是的,”鲁特说,一边继续走下进口坡道,“人类已经做出公然敌对行为。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?”
精灵和地精的混血儿一路目送隐在雪茄烟雾里的鲁特,直到他走得没了影。公然敌对行为?这可能意味着战争。他用力按下了手机上他的会计师的号码。
“巴克?是的,我是尼姆巴斯。我需要你出售我手头所有的航空港股票。是的,所有!我有预感它的价格即将出现大跳水。”
何莉•队长感觉好像有一只吸血蚂蟥正在从她的耳朵眼里往外吸她的脑浆。她努力思考可能是什么害她如此头疼,但是现在她的记忆还没有发挥作用。呼吸和干躺着是她唯一能做的事。
她试图拼出一个词,一个短而有用的词。救命,她决定用这个词。她虚弱地吸了口气,张开了嘴。
“由……明……”不听话的嘴唇拼出来的却是这两个字。根本没用。就算让个酩酊大醉的侏儒来听,他也听不懂。
发生了什么事?她仰面平躺,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,连根小手指都动不了。谁对她干了什么?何莉集中精力,努力在令人眩晕的疼痛中寻找着自己的意识。
巨魔?是它吗?是巨魔在那个餐馆里打伤了她?这可以解释一切,但是不,她好像记得某些关于那个古老国度的事,还有仪式,还有某样东西钻进了她的脚脖子。
“嗨?”
有个声音响起。不是她的声音,也不是小妖精的声音。
“你醒啦?”
一种欧洲语言。拉丁语?不,英语。她在英格兰吗?
“我还以为飞镖杀了你呢。外星人的内脏和我们不一样,我在电视上看到的。”
莫名其妙。外星人?内脏?这个生物到底在说什么?
“你体格看起来真好,就像穆察克•玛丽亚,她是个墨西哥侏儒摔跤手。”
何莉发出呻吟。她的语言天分一定坏掉了。她得看看到底在和何种疯狂的生物打交道。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头的前方,何莉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。她几乎立刻又闭上了眼。天哪!好像有一只金发白肤的巨形苍蝇正瞪着她!
“别害怕,”苍蝇说,“只是太阳镜而已。”
何莉这次两只眼睛都睁开了。那个生物正轻轻点着一只银色的眼睛。不,不是眼睛,是眼镜,一副反射式眼镜。就跟另外两个人带的眼镜一样……一刹那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,像号码锁咔搭一声对上号一样,往事如潮水般涌入了记忆的缺口里。她在做仪式时,被两个人类绑架了。那两个人类对精灵族的事非常熟悉。
何莉又一次努力开口说:“我……我在哪儿?”
那个人类开心地格格笑起来,欢快地拍着两只手。何莉注意到了她的指甲,长长的指甲上涂了指甲油。
“你能说英语啊。哪种口音啊?听起来各种口音都带了点。”
何莉皱皱眉头。这个女孩的声音像只螺丝锥,又加重了她的头疼。她抬起了胳膊。定位仪不见了!
“我的东西到哪儿去了?”
女孩摇着她的手指,就像人们会对一个淘气小孩做的动作一样。
“子安不得不把你的小枪拿走,还有所有其他玩具。不然你会弄伤你自己的。”
“子安?”
“子安•。这全是他的主意。所有事通常都是他的主意。”
何莉蹙起眉头。子安•。莫名其妙地,单是这个名字就让她打个寒战。这是个坏兆头。精灵的直觉从没出过错。
“我的同伴会来找我的,”她的声音是从干燥的双唇间挤出来的,相当刺耳,“你们简直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!”
女孩皱起眉头说:“你完全正确,我确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所以想恐吓我是没用的。”
何莉皱眉。和这个人类玩心眼明显没有意义。催眠术是她唯一的希望,但是它不能穿透能产生反射的表面。这些该死的人类是怎么知道这点的?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,可以以后再追究。现在她必须想个办法让这个愚蠢的女孩摘掉她的反射式太阳镜。
“你是个漂亮的人类。”她说,声音浸透了甜蜜的谄媚。
“哦,谢谢你……你叫?”
“何莉。”
“哦,谢谢你,何莉。我有次曾经上过本地报纸呢。我赢了一个比赛,1990年的甜菜小姐大赛。”
“我知道这个。天生的美人,我敢打赌你的眼睛非常迷人。”
“每个人都这么对我说,”茱丽叶点点头,“眼睫毛就像钟表发条一样。”
何莉长叹一口气。“如果我能看到就好了。”
“为什么不能?”
茱丽叶的手指握住了太阳镜的镜脚,然后她犹豫了。
“也许我不能这样做。”她说。
“为什么不能?只看一秒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子安告诉过我永远不要把眼镜摘下来。”
“他永远不会知道的。”何莉说。
茱丽叶指了指墙上架设的一台摄像机。
“噢,他会发现的。子安可以发现所有事。”她倾身靠近精灵,“有时候我觉得他也能看穿我脑子里在想什么。”
何莉皱眉。又被这个叫子安的生物给打败了。
“来吧,只一秒,这能有什么害处?”何莉又说。
茱丽叶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:“我猜没害处。当然,除非你打算用催眠术抓住我。你觉得我有多傻?”
“我还有个主意,”何莉说,她的语气十分严肃,“我可以站起来,把你打倒,再摘掉那副愚蠢的眼镜。”
茱丽叶开心地笑起来,好像这是她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。
“好主意,精灵女孩。”
“我十分认真,人类。”
“唔,如果你确实认真的话,”茱丽叶叹息着,伸出一根娇嫩的手指擦掉了眼镜后面笑出来的眼泪,“两个原因。第一,子安说当你在人类的住处时,你就必须做我们希望你做的事。我希望你呆在那张**。”
何莉闭上了眼睛。又是对的。这群人是从哪儿搞到他们的信息的?
“第二,”茱丽叶再次微笑起来,但是这次她贝齿上的微笑多少带了点兄长的色彩。“第二,因为我接受过和长星相同的训练,我会用我的打桩术为保卫某人而誓死战斗。”
我们走着瞧吧,人类,何莉心想。但是何莉警官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,而且那个小物件还扎在她的脚踝那儿。她想她知道那玩意儿可能是什么,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,由它开始,可以展开一个行动。
鲁特长官把何莉定位仪的频率输入了他的面盔屏幕。到达都柏林花费的时间比他料想的长。现代化的飞行翼设备比他过去所习惯的复杂多了,而且他还疏忽大意没上复习课。飞到正确的高度时,他几乎可以把面盔上发亮的地图和下面的都柏林街道重合起来。几乎……
“弗利!你这个夸夸其谈的半人马!”他对着话筒咆哮。
“有问题吗?老板?”微弱的回答传了过来。
“问题?你敢再说一遍这个词试试。上次你更新都柏林档案是什么时间?”
鲁特耳中可以听到吮吸东西的声音,听起来好像弗利正在吃午饭。
“对不起,长官。等我吃完这根胡萝卜。嗯……都柏林,我看看。75……1875……”
“我猜就是这样!这个地方完全大变样了。人类甚至已经改变了海岸线的形状。”
弗利沉默了片刻。鲁特可以想象得到他正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。半人马可不喜欢别人对他说:他的系统哪一部分过时了。
“好,”最后他说,“我打算这样。我们在‘电视鸟’号卫星上有个望远镜,可以看到爱尔兰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鲁特咕哝道,这句话压根是在撒谎。
“我打算把上一周的扫描数据直接用电邮发到你的面盔上。幸运的是,所有新式头盔里都有张视频卡。”
“真幸运。”
“棘手的是,得把你的飞行模式和视频图像协调起来……。”
鲁特听够了。“多久?弗利?”
“唔……两分钟,大概会有点小误差。”
“什么样的误差?”
“大约十年,如果我的计算结果不准确的话。”
“那就最好别出错!我会继续在空中盘旋,直到你出结果。”
124秒后,鲁特那张黑白图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全彩日光成像图。当鲁特移动时,它也跟着移动,同时何莉的定位仪信号点也随之移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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